第216章 “洛城”
    “百介？”
    夜明的语气充满了惊讶。
    纵使是具备了“天觉之眼”这样的超凡力量，她也无法在这一刹那完全看清或是理解百介做了什么。
    魔怪在一刹那制造了名为“地狱”的领域，那是完完全全受其操控的另一个时空。
    在对方发动这种能力的一刹那，歪曲自然法则的力量就产生了，魔怪像是在创造了另一个“世界”，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滞涩无比，仿佛一头扎进黏稠的泥浆之中。
    魔怪的力量使得虚空和大地，都亮起一道道形如孔雀羽翎上圆形彩纹的斑斓光圈，七彩的光芒里，虚空中多了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又像一个个缓缓旋转的漩涡。
    滞涩的感觉，让夜明感到异常难受。
    这是因为空间被多次折迭和扭曲，大气中的空气分子变得异常稀薄。
    在这种场所里很难顺畅呼吸，这片空间的法则不再稳定，一切变化的事物都陷入了紊乱和失控。
    事实上，“天觉之眼”的洞悉力警告她，在这里随意向前踏出一步，就会被歪曲之力，还有撕裂空间的断层所吞噬——这是她无法对抗，也找不到破绽，突破现状的另一重领域。
    她很清楚，在这里挥剑，剑就会折断，随意行动就会被扭曲、断裂的空间吞噬，变得粉碎。
    这是魔怪独创的，把世界原貌扭曲的骇人魔道之术。
    ‘结果，天觉之眼也突破不了这种状态吗？’
    她在心底喃喃自语。
    魔怪动用的力量，是空间歪曲和切割协作之下，生成了既非此世、亦非异界的领域。
    歪曲和布满空间断层的异次元领域，充斥着来自“地狱”这个异度空间的力量。
    夜明就像是握着画笔的画师，就算她的技艺再怎么出众，只要隔着距离也无法把画笔在遥远另一侧的画布上进行涂改、作画。
    然而，百介只靠很随意的一剑，就将魔怪创造的异空间，在她的面前上下分割。
    水平挥出的这一剑，使得七彩斑斓的异次元空间崩溃，无数眼球般的次元漩涡在虚空、大地附近涡卷，然后逐渐消失。
    轰！
    大地也是一颤，布满地表的次元翎眼破碎，化作无数彩色碎流，被地面吞噬吸收。
    昔日，一度连伐妖联军中数百名高阶退魔师，连带三位大将，护圣十二士中的强者灰飞烟灭，骨肉不存的“万华封境天狗道涅槃”，就这么被一刀两断，飘散殆尽。
    同一时间，魔怪的身影也再度出现，就连这个恶魔也是一脸震惊。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办到的？”
    百介把宝刀水津剑担在肩上，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只是藉由‘歪曲’和‘切断’打造的异次元领域，或者说是多重闭锁的空间术式，虽然你也有加了点独创性的技术，把这玩意与地狱次元进行连接，但是也谈不上多有趣。”
    他叹了口气。
    “反之，要斩断这个领域，就要用在挥出刀的一瞬间，把所有的连结都一口气斩断。”
    一口气斩断。
    魔怪都被这个发言，彻底的弄得无语。
    “你就是依靠这种手段，打破了我的秘法‘万华封境天狗道涅槃’？”
    没错！
    这个空间术式是利用一千多个持续发动的歪曲和断层构造组成的，要劈开斩断的话，就要在一刹那做到看穿一千多个不同的空间扭曲点，再一击进行破坏。
    就算对方说的很轻松，但是夜明清楚的知道并非如此，那一刀所蕴含的力量比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她仔细的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多亏了天觉之眼的洞察力，尽管没有看清全貌，也足以让她能够看穿一部分，那一刀斩落之时，百介提前一步看穿了对手的动作。
    不，那已经不是单纯的看穿敌人的手段。
    ‘是眼……他也拥有天觉之眼，而且，切开那个空间时，他也动用了空间切割，不然的话，是没办法打破那个秘法……’
    关键是要把刀尖与一千多个空间扭曲点“黏”在一起，因为只靠一刀是不可能顺利切断，也只有空间术式才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少女的心中充满了疑虑。
    她理解不了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百介可以在一瞬间使用出自己所具备的“异能”，还有只有魔怪才能够施展出来空间切割之力。
    现在，自己面前出现的这个人，真的是百介吗？
    她面对这个熟悉的人，眷恋的对象，也只有浓烈的陌生感。
    “名字又长又无聊的招式，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说起来，也差不多该改改你那无谓的品味吧……梅菲斯特。”
    百介摇了摇头，一边嘲弄着，一边向前踏出一步。
    “我们很熟吗？不过，你还真是危险的家伙。”
    魔怪猛踢一脚地面，朝后方飞去。
    它出于某种直观觉的推断，得出了现在的百介异常危险的一个判断，并且产生了撤退的念头。
    “有用吗？”
    百介流水般地踏出一步，挥下手中的刀。
    这一刀的斩击就将魔怪举起的双腕粉碎，连同魔怪本身也被这一刀从眉心斩下，脑袋瞬间就被劈成两半，仿佛折断枯枝的清脆声响后，连带整个身体也被一分为二。
    “什么？”
    魔怪从头到两腿间被斩断，它的躯体上也附加了许多特殊的防御和再生术法，然而这一刀使它的身体像纸一般两断，这一刀似乎摧毁了它的性命，破坏了这个强大存在的生机。
    噗通一声，被分成两截的尸体向后倒去，倒在自己的乌黑色的血海中，尸块中还渗透出了黑色的烟雾。
    ‘要是完整降临的话，倒不会这么不堪，可惜只是个劣化的复制体……’
    百介轻轻叹息。
    真正的“散乐百戏蝇声厌魅之凭座”，也就是大魔缘恶堕天当然没有这么弱。
    真正的梅菲斯特是个狡猾而又邪恶的强敌，在五大妖王里也是最强个体，哪怕是自己亲自出面也要多费一些手脚。
    “就，这样死了吗？”
    几乎是被腰斩的汉克，这个炼金术士竟然还没有死。
    他抬头仰望百介的身影，对于现状发自内心的难以理解。
    魔怪的真实底牌是远超自己预料之外的，讲实话的在看到对方施展出了那个大型空间术式的瞬间，汉克也只剩下了一丝绝望。
    面对具备这种实力的强敌，自己所谓的“准备”根本就是搞笑。
    只是，汉克也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个名为百介的中忍，到底是什么来历？
    “……话又说回来，目前这个剧情走向，有些难绷啊？”
    站在一旁的百介悠闲地的把宝刀担在肩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脚下的影子蠕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重新回到了影子里。
    “百介。”
    夜明并没有注意到了小萩的消失，她急忙忙地快步走了过来，小声地询问：“你……你、没事吗？”
    “……”
    百介先是迟疑了一下，这才露出了“是在叫我吗”的表情。
    “不，没什么事……”
    他微微一笑，夜明心中一慌，她觉得这个笑容异常的陌生。
    “对了，这柄刀能够再借我一下吗？”
    “刀？”
    “是啊……”
    百介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战斗没有结束，我都恢复的话，某些人肯定不会善罢干休，那家伙肯定就会再度追过来。”
    “是、是吗？”
    夜明语无伦次的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理解对方的意思，然而，她却觉得眼前的人，变得异常遥远的感觉。
    那不是距离上的遥远，而是双方就像是隔着一种障壁在交谈，这个人像是另一个人。
    他确实是那个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变得强大而又浑身散发一种强烈的平稳感，似乎无论什么样的难题，都好像难不到对方。
    眼前的这个男人，充满着任何愿望都能掌握在手的绝大力量与自信，就连那个强大的魔怪，也能够战胜。
    不是他……完全不一样。
    夜明再度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方的五官与过去一致，只是，气质还有深层次的地方，都是不同的，他那双雄健的眉毛带着安稳，充满了强烈的自信，甚至是经由自信催生出的孤高和傲慢。
    她完全找不到对方身上过去所熟悉的“特征”，她所熟悉的那个人，温柔而又善良，并且对谁都很谦逊。
    总是牺牲自己去帮助别人，然后换来遍体鳞伤，在面对远超自己能够抵御的危险面前，也能够昂然无俱，不屈不移。
    他，不再是他。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是谁？”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句话。
    “哎呀。”
    百介面露难色。
    “被你看出来了。”
    他露出了冷淡的表情。
    “确实……从你的角度来看，是这么一回事吧……”
    夜明伸出手来，抓住他左手的袖子。
    “你不是他……现在的他，在什么地方？”
    百介轻轻挥开了她的手。
    “抱歉，现在还不行。”
    这一瞬间，夜明感受到巨大的冲击，还有被拒绝的感觉。
    “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我的，应该说是我就是我。”
    百介叹了口气：“因为发生了各种情况，才会变成现在这个状态……呃，其实，你也清楚吧，月伽罗家的少主。”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对夜明来说，那是一种无情到了极点的声音。
    夜明如遭雷劈，是的，她一直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师傅”，也就是黑姬山御角有告诉过她，关于百介身上的发生的事，还有姿月一族的事。
    她低垂着头，眼眶发红，肩膀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还、还给我。”
    少女的嘴角发出蚊呐般的声音。
    百介起初没有听见，下一秒，她用力抓住了他的袖子一角。
    “还给我。”
    她的声音在颤抖。
    那细若游丝的，颤抖着的话语，终于传入了耳中。
    百介愣住了，这一次没有再甩开她的手。
    “还给我。”
    少女的声音里混入了隐藏不了的悲伤，但是，她依旧挺直背部鼓起勇气，坚决地开口。
    “还给我。”
    “把他……还给我。”
    她眼泪盈眶，拼命用哭诉的语气恳求着。
    “还给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百介的脸上也露出苦涩的笑。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还有，我并不是什么东西，并不是别人想要就能送出去的——”
    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原本轻松的神态，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好了，没时间说这些话了，月伽罗家的少主……那家伙又要来了。”
    咔嚓。
    空间的线条裂开了，虚空形成了一道门户，赤色的巨龙从虚空之门中探出头来，吐出了火焰般的舌头。
    一个身材较高的人影，就出现在火焰般的舌头上，他穿着西服一般的装束，脚下踩着皮鞋，冷眼睥睨在场的所有人。
    夜明和还没有死透，正在用治愈术式进行自救的汉克，都感受到一股令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闲杂人等真是太多了。”
    他有着一张外貌和百介有些接近的面孔，细看的话，也要发现一些不同的地方。
    这个陌生的男人，给人的感觉更加冷峻，给人的态度也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山。
    “走吧。”
    百介叹气，他推了一下夜明。
    “带上其他人一起离开这座岛，接下来战斗太危险了，会把其他人卷进去的……还有，‘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夜明脸上挂着泪痕，还是犹豫不决。
    “快走。”
    他又催促一句。
    夜明似乎醒悟了什么，迅速拖着汉克，向大厅外走去。
    就在她前脚刚走，从百介的影子里，一道人影兴奋地扑了过来。
    “洛洛洛洛洛洛城！”
    小萩紧紧地扑了上来，抱紧了他的胳膊。
    “很乖啊~小萩。”
    仿佛早就了解一切似的，百介对于小萩的举动没有丝毫的吃惊，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小萩银色的头发。
    “抱歉，让你久等了。”
    “嗯，嗯……洛城。”
    银发少女的心智和动作就如同退化成了孩童，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他的名字，一边像是猫一样的蹭在他的身体。
    “谢谢你一直按我的吩咐行事。”
    百介一边安抚地抚摸着像个孩子一样紧搂着她的少女，一边把视线移向穿着西服外套的男人。
    “……不介意给我们一点时间吧？反正，我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不是吗？”
    “可以。”
    男人淡淡地回应。
    百介笑了笑，就搂着银发少女沉入了影子里。
    漆黑的影子内部是一个宛如折迭空间的场合。
    “洛城，我好想见你啊！”
    小萩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紧贴在他的身上，拼命诉说着喜欢你喜欢你，好像见到你的甜蜜情话。
    “我知道……“
    百介微微一笑，和她互相紧贴着额头。
    “小萩的努力我都知道，不过，现在的时间比较紧迫，接下来请听好我的话语……”
    他透过压缩记忆和情报的方式，透过“念话”传递自己的意志。
    ——接下来，这些事都是需要你代替我完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