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辩才天
    漆黑的空间里，书桌上放着一盏油灯。
    书面上堆满了几垛古书，空气里也布满了旧书和蛀虫这类令人不悦的气味。
    观测用的水晶球也放在桌上，利用分布在地下溶洞各处的人造使魔，捕获到的各种画面，也会在水晶上呈现。
    透过人造使魔和水晶球，汉克可以掌握洞穴内外，还有岛上的各种情况。
    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汉克也不清楚，在这远东偏远的旮旯角落里，究竟是什么人召唤出了大恶魔梅菲斯特。
    在他这位正经研究过恶魔学和地狱阶层学的学者眼中，这种仪式难度高的出奇，成功几率也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且，还偏偏是那个梅菲斯特，据说在众多大恶魔里，也是性格极度恶劣，就算召唤出来也难以控制的存在，召唤失败还会给周围带来极大灾厄的大恶魔，在这种极为偏僻的小地方，真有掌握这种技术的人吗？’
    汉克心底充满了疑虑，并且，他对于八福会的存在是一无所知的。
    在这座海岛上，他心中有所庆幸的，唯一能够确认的一点就是，在过去仪式中召唤出来的梅菲斯特并非完整的本体。
    不过，事实上恶魔召唤，也基本上不可能召唤出恶魔的“真身”，只能是从恶魔的真身上分裂出来的“分灵”。
    按照典籍中的记载，上位的大恶魔，其真身都只能待在地狱极深阶层，那是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立的孤立时空，本身就相当于另一个宇宙。
    是的，所谓的地狱本身就是一个孤立的宇宙空间，那是个不断发生热熔解，如同沸腾的坩锅般的混沌时空。
    根据最新的研究报告，人类得出一个结论，恶魔们应当是一种异次元的信息体。
    所谓的分灵，还有召唤仪式，都是复制异次元的信息，完成的所谓的信息转移，这也被恶魔信众们称之为“受肉仪式”。
    梅菲斯特这种大恶魔也不例外，每次通过完整的召唤仪式，也只会降临“分灵”，也就是复制后的信息体。
    报告推断，分灵越是完整，降临后的恶魔也就越强大。
    好在，八福会在海岛上的仪式，应当并不算特别成功，唤起的分灵也有严重的问题。
    并且，这也造就了两个后果，其一是，梅菲斯特的“分灵”不仅不完整，还要依附在某个媒介体上，这导致降临于此地的恶魔自身的不稳定；
    其二是，海岛上弥漫的孢子和雾气，还有地下溶洞不断增殖的孢子，应当是梅菲斯特分灵带来的，这就当是地狱的产物。
    汉克还怀疑，因为梅菲斯特的分灵降临，黑鲨岛所在的空间位面，也变得不太平稳，空间的“界线”变得模糊和暧昧，这才导致地狱孢子刻意扩张到了外界。
    若是教会的正规神职人员，或是对恶魔学和地狱阶层了解极深的学者，都会明白这其中蕴藏的凶险性。
    然而，汉克也从这里看出了打倒梅菲斯特这个大恶魔的机会。
    “只是，我并没有这种能力。”
    这位前神职人员叹了口气。
    汉克想要打倒梅菲斯特。
    当然，这并不是基于正义感，又或者是虔诚信仰带来的对恶魔们的憎恨。
    汉克只是不喜欢现在这种受制于人的状况，而且不管是谁都知道，与恶魔的“交易”结果总是会变得很糟糕。
    只是，要打破现状也只能借助外力，汉克自身并不具备这种力量，大恶魔的分灵就算不完整，那也不是一般的退魔师可以打倒的敌人。
    他也不觉得，新到来的这群人有办法办到这件事，
    唯一能够办成这件事的，恐怕也只有被困在那个破心结界中的某人。
    “那个小姑娘的话，应当是具备那种力量的人。”
    汉克在心中沉思。
    然而，要达成这件事也需要“契机”。
    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他必须创造一个机会。
    掌心的水晶球，也在这一刹那，重新切换到了“破心结界”所在的区域。
    “必须……创造出，打倒它的机会。’
    汉克以极低沉的声音，喃喃地嘟哝着。
    油灯的火光微微晃动着。
    也就汉克思索和低语的同一时间，在这个男人的身后，被书桌前的油灯的亮光投注的光照，在墙壁上形成的长条影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事物。
    那是长着一对残破的翅膀，形如球体的生物，说是生物也不对，那东西像是个肉球，表面上有数十颗眼珠。
    只见数十颗眼珠上下左右移动瞳孔，窥探着房间内部，它应当也有听觉器官，就连汉克细微的发言，也听得非常清楚。
    然而，在确认了汉克的作为后，这个奇怪的肉球，也再度缩回了他的影子。
    ……
    地下溶洞深处，黑暗令人格外地沉重。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可以感觉到周围庞大质量的存在，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库库，人类，真是让我着迷的生物。”
    王座上戴着斗笠的高大人影，脚下的影子展开，那长有残破翅膀的肉球飘浮了上来。
    接着，就被一只漆黑的手掌抓住，然后，就融入了这只手掌里。
    “明明是个阶下囚的身份，只是因为通晓一点炼金术，才被我允许活下来的家伙，也在暗中图谋策划着对我造反的行为……”
    说话的存在，就是大恶魔梅菲斯特的分灵。
    它现在“受肉”后的形态，只能用丑陋的魔怪来形容，王座上的高大魁梧的身体，全身都布满了岩石般隆起的肌肉，皮肤的色泽很黑，呈现黑曜石般的光泽。
    帽檐布满细小铃铛的斗笠下，有着一个看似骷髅的头骨，魔怪的脸部肌肉与皮肤完全剥落，仿佛一具焦尸。
    这个地狱来的上位存在，宛如一个巨人般坐在椅子上，它的身高接近三米多，还有着粗大的四肢。
    恶魔“梅菲斯特”现在这种骇人的巨躯，就像是凝缩了力量与邪恶的集合体。
    这种宛如噩梦中魔怪的存在，光是出现在大地上，就会使得凡人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战栗。
    也就在这张王座的下方，还有几个巨大的身影半跪着，散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压迫感。
    更令人感到惊叹万的，则是这些高大存在的外形，其中有驼背的巨人，还有浑身冒出无光黑色火焰的人形，还有像是由数种狮、虎、狼一类的动物拼凑出来的生物。
    魔怪与它的部下，所置身的这片空间散发出的妖气和冷气，以及毛骨悚然的恐怖氛围足以让一般人连半分钟也无法忍耐，就会发疯。
    “只不过，汉克那家伙能够达成所愿吗？”
    魔怪的嘴角，相当露骨地浮现出了讥讽般的笑容。
    它很清楚汉克在想些什么，不，应该说在挑选这个人类成为岛的管理者的时候，魔怪就已经预见到了汉克可能会反叛。
    ……不如说，这样才有趣。
    这个魔怪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才特意留下了汉克性命。
    “主，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另一边，半跪在地上的几个巨大身影中的一个，开口缓声提问。
    “去吧。”
    魔怪笑着说：“汉克刚才用念话通知我了，需要你们的时候到了，听从他的吩咐行事吧。”
    “遵命。”
    无机质似的声音响起，几道身影立刻起身，嗖嗖嗖的几声轻响，这些怪物般的存在就闪身离开。
    “库库库……”
    魔怪低声响着，黑色眼窝深处那团让人想到鬼火的光芒也在闪烁着。
    突然，这个大恶魔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来轻抚自己的下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大恶魔梅菲斯特的分灵，也就是魔怪没有说出口，可是，它确实若隐若现的感觉到，岛上的来访者之中，有谁的身上，残存着自己的力量碎片。
    ‘原因不明，但是召唤仪式之中，降临到这里的分灵是残缺，似乎是被某种外界力量撕扯开来了，这座海岛上残留下来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魔怪还感受到了，它最核心的一部分，是距离这座海贼盘踞岛屿之外的陆地上，若是它想要取回完整的力量，恐怕必须前往岛国本土。
    “有意思……”
    也就在魔怪陷入沉默之际，突然，在这一片寂静的黑暗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久疏问候了，梅菲斯特大人。”
    王座上的身影猛地睁开了双眼，便发现自己的面前，也就是位于虚空之中出现了一名紫衣紫发，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女子。
    “是你！？”
    这一刻，魔怪那幽幽泛光的双眼，也透着一丝疑惑。
    它很清楚对方的身份，紫衣紫发的女人，就是两百年前，召唤出自己的存在——
    “……‘辩才天’。”
    ……
    百介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像是大厅般的石室空间，这里的洞顶和墙壁上布满裂纹，地面也是歪歪斜斜，到处都凹凸不平。
    进入这里的一刹那，他的心底就涌现出一丝不安。
    果不其然——
    轰隆！
    片刻光景，地下溶洞发生了崩塌。
    强烈的地鸣和雷动爆发，地下石洞内顶端的钟乳石和碎石砾一并坠落。
    这场意外，导致众人队全被分散，坍塌导致几条岔道的洞口被瓦砾堵住。
    “好险！”
    百介和十条地舞、狸猫豆之进一并逃了出来。
    ‘应该是某种陷阱，引发了部分洞穴的坍塌……记得游戏里也是随机发生的，该死，我应当提早有所准备……’
    他有些后悔。
    然而，这在游戏里也是随机发生的事件，而且也没有出现团队被迫分散这种事。
    他和金发少女拼命向前逃去，脚下的震动还在持续，白烟从后方的洞口喷出。那里发生了二次坍塌，如锥子般的钟乳石，还有碎石块纷纷落下。
    两人一妖，险之又险的逃出一劫，逃出生天。
    ‘百介，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莲杖仙十郎的念话从不知道哪个方向传了过来。
    “暂且没事。”
    百介回答一句。
    “你们那边如何，有人受伤吗？”
    ‘有三个人受伤，无法行动。’
    莲杖仙十郎叹了口气，对现场状况进行说明。
    ‘还有一人死亡，他中了附近的陷阱……虽然不是全军覆没，但是战力有所损失。’
    他又补充说明，松平猪麿也和这位商会会长待在一起。
    “还有，昼子小姐，你和才藏没事吧？”
    百介记得这两人在分散时是在一块的，他也确认柊昼子的状况，这可是团队中目前最强的战力。
    ‘没问题。’
    巫女那充满娴静和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和才藏先生，还有其他人都很好……’
    ‘多愧了大御巫发动的结界，忍众们也没有损失。’
    才藏也向他传达了声音，报了平安。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莲杖提出这个问题。
    ‘进来的路线相当于是被堵住了，想要退走也是困难。’
    “往深处走吧。”
    百介淡淡地道：“那个崩塌是海贼们的陷阱，而不是真的要把洞穴堵死。”
    他轻咳一声：“要是出去的路口都被堵死，那海贼们自己也会被困死在这里，那刻意布置这种陷阱，从逻辑上是讲不通的。”
    ‘明白了。’
    中忍才藏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这个地下溶洞应当还有其他的出入口，不然布置陷阱的海贼们岂不是笨到了把自己也堵死在洞中了吗？’
    他的话让在场听到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才藏的话也缓和了严肃的气氛。
    “正是如此。”
    百介毕竟是掌握游戏剧情的“玩家”，他充满自信地说：“继续行动，应该能够找到海贼和出口，另外，就算找不到，只要救出壳蛇众的铁斋，我们照样可以借助他的异能力平安回到地面。”
    黑姬山一族壳蛇众的三头目里的铁斋，那个高大而沉默的男人能够溶解坚硬的土地和山岩，快速挖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对铁斋而言并非难事。
    “那么，大伙就各自行动，准备寻找出路吧……”
    百介说完这句话，就中断了念话。
    他心中忍不住长叹一声。
    结果，所有人被划分成三个部分，只能分头展开行动。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百介心底很清楚，自己说的好听，其实也只是安慰众人的话。
    幽怨孢林的地下空间里，还有相当危险的敌人，万一碰到了这个游戏的关底boss，那个受到腐化的海贼头目，缺乏战力还是会陷入苦战。
    就在他眯起双眼，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金发少女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百介先生，敌人出现了。”
    她清脆如铃音的声线响起的一刹那，数道如同长鞭般的触手破空袭来。
    “符盾之术！”
    狸猫大喝一声，掷出的符咒组成的盾牌，
    只是，触手挥动间的内爆，形成了重低音的爆音，符纸组成的盾牌炸开，在半空中，就碎成一滩纸片。
    “什么东西？”
    十条地舞也愣在了原地。
    前方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驼背的巨人。
    与此同时，从巨人弓着的背上，长满了类似囊肿的肉块，从中生长出了一条条蠕动着的触手。
    百介一看到对方，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这不是关底boss，黑鲨岛的‘受腐化的海贼首领’吗？”
    他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