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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谁死了被鲍鱼围着啊
    第575章 谁死了被鲍鱼围着啊
    延光二年冬,
    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并夺取了洛阳城数条街巷的小民居所的华美建筑,结束了修缮。
    踏着年关的爆竹声,
    混着北地暴雪下不得救济的黎民呼嚎,
    还有被强拆房屋,驱赶出城的百姓的呜咽,
    野王君王圣喜迁新居。
    而在此之前,
    折断了刘保羽翼的王圣,已经向皇帝检举了太子的“不臣之心”。
    就像当初诬陷邓骘等人一样,
    一封所谓的仆人告密,
    一纸细细想来,能引人发笑的罪状,
    便让皇帝震怒,宣布废黜太子,改封为济阴王,并将年少的刘保迁移到皇宫角落的西钟之下,居住在那偏僻贫寒的小屋之中。
    杨震等臣子为刘保辩护,认为王圣所说的,“十岁太子与身边近侍图谋杀害皇帝”这件事,实在不可能发生。
    朝野之间,
    谁不知道刘保虽是独子,却不得皇帝喜爱,小小年纪便被迁居宫外,受王圣的折磨?
    谁不知道在邓太后离去后,皇帝迅速的清理了她留下来,庇护孙儿的人手,如今其乳母、食监都被王圣凌辱而死?
    谁不知道刘保连靠近宫门,看一看自己的父亲,都受到严厉的排斥,被阎皇后勒令“离远点,免得污了我的眼睛”?
    这样的刘保,
    怎么可能跟人谋划弑君的事?
    又怎么可能将这样的计划落实呢?
    奈何皇帝从来只听自己想听的话。
    他拒绝杨震等人指出其中疑点,并将对方抓入牢狱。
    还没有离开洛阳的宋使听说了这件事,又忍不住讽刺的笑道:
    “这样的人,也可以做诸夏的天子吗?”
    连自己唯一的子嗣都不在乎,
    连诉说忠言的臣子都不在乎,
    还能祈祷他在乎诸夏的亿万子民?
    “看来天命在三百年的光阴流转后,就要落到西海了。”
    嬴秦的宿愿,
    总算要在宋国的时代实现了。
    甘英对此沉默不语。
    随后不久,
    宋使也跟着被抓进监狱——
    不是甘英举报的!
    只是宋使的身份特殊,许多人都关注着他的言行。
    而西海人的追求……
    其实大汉心中也明白。
    所以,
    当些许“不敬中央之国”的风声传出去后,便有大汉廷尉直接上门,将这位宋国使者带走,请他吃起了牢饭。
    甘英想要阻止这件不利于两国友好的事,跟着也被抓了进去,关在相对的牢房中,让他们能够执手相看泪眼。
    有与之交好,同在当年班超麾下做事的官员想为甘英求情,
    但皇帝还是不信。
    他连自己儿子的辩解都不理,哪里还会见大臣?
    他忙着过年好呢!
    但也许是上天专门挑着年关跟皇帝过不去。
    在这本该谈笑风生,诉说来年祈愿的时候,
    一名来自河间郡的百姓,又给皇帝带来了不快。
    赵腾,
    是大汉河间郡的书生。
    虽然因为出身寒门,根本没有被举为孝廉的机会,却也有着一颗关心国事的心。
    他时常会从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又要到何处而去,知晓多地情况的报郎们手中,求购消息。
    每每听到某地有了灾祸,便会长吁短叹,为那里的人感到担忧。
    好在后续总会有朝廷开仓赈济的旨意下达,缓解灾情,让赵腾感到欣慰。
    但这三四年来,
    灾祸仍旧发生,可赈济的频率却少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处置周到,还会想办法迁移百姓,让他们去水土更加充足的江南寻求生路。
    除此之外,
    赵腾还听说了皇帝掌权后的种种乱相:
    比如宦官宫女分享天子威福,
    比如三家外戚瓜分朝堂权柄,
    比如皇帝废了邓太后“禁锢二世”,让贪官子弟不得出入朝堂的命令,
    又比如冤杀了品德出众的邓氏……
    总而言之,
    这桩桩件件,都让关心国事的赵腾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
    他收拾了下东西,告别了家里的妻子父母,想要来到洛阳,向皇帝陈述天下的混乱,希望匡正君主的过失。
    有人劝阻他说,“国家大事,是庙堂上的贵人才能商议的,你连县中的小吏都不是,怎么可能随意指摘呢?”
    赵腾气呼呼的说,“前汉有天子召集百姓集议的事,今汉怎么就不行了?”
    “何况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如果我们不把感受告诉远在洛阳的陛下,又怎么可以帮助君父治理好国家呢?”
    这样说完,
    他乘着牛车便出发了。
    来到洛阳,赵腾将自己一路走来见到听到的事情,写成文书递交给了自己能够接触到的官员,并在其中恳切的向皇帝表达了自己的期望:
    纠正先前的过错,
    开创美好的未来。
    然后,
    震怒的皇帝便以“质疑天子贤明”为理由,将赵腾关押了起来。
    大过年的,
    不在家里安稳的熬年关迎新春,
    从河间郡跑开洛阳给自己添堵,
    这个人真是太可恨了!
    赵腾被关在与杨震相邻的牢房中。
    而得知前者之事的杨震,则对之表示出了强烈的欣赏。
    处江湖之远,却仍心怀国事,敢于对君主发表意见。
    这是春秋之时的古人遗风啊!
    这样的人,
    在皇权日益强大的当下,可太少见了!
    杨震于是在监狱中上疏,希望替赵腾求情。
    他企图用自己的名望,来保全赵腾这个出身寒微,平平无奇的百姓。
    但皇帝看都没看他,直接下令在开春的时候,处死了赵腾。
    杨震看着这个在当今之人看来有点傻,却又称得上古之君子的后辈被拖出去,再也没回来,随即便在狱中心忧病倒。
    延光三年三月,
    废了太子,捧了乳母,治了朝臣的皇帝志得意满,认为天下再也没有谁能限制自己的了。
    于是他下达了出巡的命令,计划一路向东而去,顺路封禅泰山。
    而在坐上车架之前,
    皇帝听说了杨震的病情,觉得让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死在牢中,又会让自己的耳边招来太多恼人的嗡嗡声。
    他因此高抬贵手,让杨震的家人将这位老人背出了牢房。
    杨震见到昭昭天日的一瞬间,便泪流不止,弄湿了孙儿的背部。
    等到了家里,
    他拒绝了医者的诊治,只对子孙说道:
    “我读了一辈子的经典,受到邓公的举荐后,入朝为官,希望辅佐君主,重现明章、永元的繁华安定。”
    “奈何列位朝堂这么些年,想要保全忠良,没有做到;想要劝谏天子,也没有做到。”
    “以至于有邓氏的遇害,贤良君子殒命,还有太子被废为济阴王之事!”
    “我,我!”
    他说的激烈,一时气上不来,竟晕厥过后。
    等子孙好不容易将老人唤醒,杨震又是不吃不喝,望着皇宫的方向落泪。
    当夜,
    他便服毒自尽了,遗留下的书信中说:
    “死是一个人不可免的。我蒙圣恩居位,痛恨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杀,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止,还有什么面目见天下人呢?我死之后,只用杂木为棺,布单被只要盖住形体,不归葬所,不设祭祠。”
    他的子孙们都痛哭不已,随后想要将棺椁送回关西老家的陕县。
    因杨震检举自己伪造诏书一事,而深怀怨恨的樊丰听说了这件事,便传信给当地官员,让他截停杨震的丧队。
    一番操作下,
    杨震的棺椁被摆到路边,迎接风吹日晒,而他的子孙也被官员扣下,勒令充当邮差,接受驱使。
    阴间的孔光听说了这件事,也跟着泪流满面。
    他很是欣赏杨震这个后辈,认为他和自己当年实在相似。
    只是相比他被王莽这名弟子连累了的名声,
    杨震的遭遇更加直接,也更加令人不忍。
    两汉先帝们也觉得十分丢人。
    毕竟老前辈们再怎么折腾臣子,杀他全家,也不至于干出死后继续针对的事来。
    什么仇啊,
    死了还这么折腾躺在棺材里的发烂发臭的人家?
    樊丰跟杨震,可没有伍子胥那样的情况!
    “完了,真的完了!”
    “才几年而已,大汉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先帝们又跟着哀叹起来,哭的旁边正在为子孙遭遇而悲愤的杨震,都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只有从泰西来进修阴间法度,学习先进经验,回去更好建设地中海阴司的塔西佗严肃指出: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反对君主集权独治的原因!”
    “想要把国家治理好,实在是太艰难了。”
    “所以贤明的君主不一定能够开创美好的时代,但昏庸的君主一定可以败坏前人的积累!”
    破坏比经营可要简单多了!
    “这话你不要对着我们说。”
    还沉浸在不肖子孙痛苦中的光武摆了摆手,告诉塔西佗孙恩这位燕公的住址。
    “你还是去找燕国的人辩论共治和独治哪个更好吧。”
    “我现在要把精力放在咒骂子孙上!”
    塔西佗随即转身离去。
    秀儿继续同儿孙倚靠成一堆,发出满怀愤懑的言论:
    “即便使我剩下的阴寿折损,也莫要让刘祜这个愚蠢的后人,继续糟蹋天下了!”
    掌权四年而已,
    就闹腾出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
    二代而亡的秦朝没有做到。
    因为秦朝从建立之初,便坐在火山口上,二世皇帝扶苏面临的遗留问题实在太多。
    一代而亡的王莽也没有做到。
    因为王莽在接过了前汉积攒了数代矛盾的基础上,还坐了十来年的皇帝。
    光武真是不敢想象,让刘祜再多活几年,他能给自己整出什么狠活!
    ……
    与此同时,
    结束了泰山封禅的皇帝,还不知道祖宗们对自己的热切。
    他还回味着在泰山之巅,与真爱阎皇后相拥的美好,以及那“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凌云之情。
    当然,
    阎皇后劝说他早点从各地云集至洛阳的宗室子弟中选择储君的话语,也不断飘荡在皇帝耳边。
    “好好好!”
    “等回到洛阳,我一定替咱们选个听话孝顺的孩子!”
    回程的车架之上,他拉着阎皇后的手,满是温柔的说道。
    而途径宛城时,
    本就抱着东巡游玩之心的皇帝,想起当年光武表示在这里,聚众举起了反莽的旗帜,便下令停下车马,在宛城欣赏起了祖先留下的痕迹。
    “走在这里,总觉得和世祖同行一样。”
    驱赶了百姓,
    同阎皇后畅享着安静的街道,皇帝忽然感慨的说道:
    “有种先祖的在天之灵,正在召唤我的感觉。”
    阎皇后笑意吟吟的说,“这肯定是因为陛下的丰功伟绩,得到了列祖列宗的认可!”
    皇帝点了点头,认为她说的有道理。
    二人在夕阳的风里慢慢走着。
    如果忽略那些被驱赶的宛城百姓,
    忽略那些因为皇帝东巡而奔波忙碌的役夫,
    忽略那些被拦住的,不能来到皇帝面前诉说自己苦难经历的灾民,
    此时此刻,这对携手同行的夫妻,的确称得上岁月静好,恩爱缠绵。
    可惜,
    也许是夜间吹了风的缘故,
    也许是祖先的召唤起了效用的缘故,
    皇帝在夜深之时,忽然有了不适之感。
    他发起了高烧,随行的医者用什么也不能让他身上的火热退下。
    阎皇后坐在皇帝身边垂泪,哭的皇帝身疼心也疼。
    但高烧让他没办法说话,也没有力气,皇帝想要拥抱阎氏,安慰一下她,也做不到了。
    好在阎氏只是担心自己未来的富贵,而不是皇帝的安危,并不需要他的抚慰。
    车架行至叶县,
    高烧不退的皇帝直接一命呜呼。
    在他折腾完了数代的积累,
    在他折磨完了这个国家的忠臣良子,
    在他糟蹋了属于今汉的辉煌后,
    他走的很是干脆利落。
    只是他没有在死前立下继承者。
    那些被他召集到洛阳,准备参加“太子海选”的宗室子弟,也大眼瞪小眼的,期盼着他从东方返回,做出选择。
    他仅有的孩子蜷缩在西钟的宫殿下,为自己失去的亲人哀叹不已。
    而阎皇后这边,
    则是在一阵慌乱后,跟中常侍樊丰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秘不发丧!
    就当皇帝还在病中!
    让车架继续行驶,前往洛阳!
    毕竟这群围绕在皇帝身边的小人合计了一番,觉得此时宣布了皇帝的死讯,只怕留守洛阳的臣子,会立刻拥立刘保继位。
    因为他是皇帝独子。
    他不当下一任皇帝,谁来当?
    刘祜也不像平原王刘胜那样,自幼体弱多病,又被主持国事的邓太后开除了继承权。
    如此,
    并不符合阎皇后等人的利益。
    谁都知道,
    刘保跟他们已经是死敌了。
    于是,
    为了伪装到成功返回洛阳,进入皇宫,掌握权力,
    作为皇帝真爱的阎皇后,下令从周边寻来了无数鲍鱼、腌货,将之堆放在皇帝车架的周边,以遮掩皇帝尸体散发的气味。
    此时正值暑热,
    皇帝烂得比他执政后还要快,不挡一挡实在不行。
    假戏真做,
    阎皇后等人还要强忍着恶心,照常“照顾”着皇帝。
    直到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好咸啊!”
    “这都快被腌入味了吧?”
    东海上的风再度吹上中原,但这次却没有给海边民众带来太大的破坏。
    只有始皇帝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难道躺在车架里,被鲍鱼腌货围着的是我吗?”
    “能跟刘祜比较谁更加有味道的,应该是你自己吧!”
    被何博越看越应激的始皇帝最后选择了放弃“久别重逢的问候”,直接朝着上帝哈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