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二哥,该补仓了
想到他妈的就连朱厚照,也是他妈的落水伤寒后,然后被他妈的一通猛治,呕血而死的,裴元就宁可在躺在这床上自生自灭。
其实照子哥后续还是想明白了的,在病榻上明确要求从民间找个普通医生来治他。
魏彬等太监也跑到内阁里,声泪俱下的表示愿意凑钱替朱厚照换个医生。
——“国医力竭矣,请捐万金购之草泽。”
杨廷和:不行,呵呵。
读书人愤懑不平的时候,时常会把“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挂在嘴边,你以为这是读书人的情怀吗?
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对天子的恐吓与威胁!
——你小子,敢不提拔我,小心别落我手里!
后来的明光宗朱常洛,明显就很懂,生病之后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听太医的。
可是身体不舒服,总不能硬扛着吧。
朱常洛也是狠人,直接找到了管药膳的太监。又管药又管膳,这是社会稀缺的复合型人才啊!
好使不好使的,反正你给我治吧。
太监对此十分懵逼,这我本科也不是学医啊。
在治疗无效后,朱常洛十分悲痛,难道我堂堂大明天子,就这么无了吗?
太监不好使,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本着“药补不如食补”的保守治疗思路,朱常洛突发奇想,咨询到了专管开席的鸿胪寺。
鸿胪寺丞李可灼听说朱常洛在求医问药,立刻表示自己有攒劲的小药丸。
朱常洛吃了一颗,身体很快有了好转,于是赞誉道,“爽,忠臣!”
过了几个时辰,又索要了一颗。
吃完挂了。
裴元这会儿身体正虚弱着,哪敢把小命交给太医折腾。
出身名门的也不行。
倒是住在隔壁禅院的江彬一点也不矜持,看到太医进来,就出声道,“快点救我。”
裴元又累又痛,坚持到陈心坚过来,终于也是迷糊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裴元就在这大慈恩寺慢慢休养。
经过陈心坚之口,裴元也大致了解了些外面的动向。
裴元和江彬的表面和解,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对边军闹事的处理。
一笑泯恩仇这种事情,很符合当代人的价值观。
两人的握手言和,让想秋后算账的文官们,都觉得很难受。
如果在朝野都对二人的豪壮,以及化敌为友的大气纷纷称赞的时候,跳出来翻旧账,虽然在道理上说得通,但毫无疑问,会影响公众的观感。
还是那句话。
人总是自私的。
如果一件对的事情,会让大多数人觉得你很差劲,那么很多官员都会选择避让。
特别是那些飞升全靠风评的御史和给事中们,更是时刻留心着风向变化。
民间的舆论对裴元的武勇表达了相当程度的叹服,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裴千户打到后面,越打越猛,收拾江彬就像打狗一样。
要不是一时大意被江彬偷袭得手,说不定那江彬就要被打成烂泥了。
但是这也让一小撮人,更加坚信裴元有作案的能力。
不少人甚至信誓旦旦,“要不是当时人多,就出事了!”
裴元听到陈心坚的转述后,对此表现的很大气。
——这些风言风语,就交给野史去评说吧。
至于钱宁,则后续再也没派人过来。
虽说前一刻还打生打死,以命相搏的两个人,转头就当众结义的事情,怎么看都不靠谱。
但是裴元和江彬表达出来的姿态,却是不愿意再继续敌对下去了。
这让钱宁在暗恨之余,也生出了警惕。
他的确是以逼着裴元就范的阳谋,平安渡过了这一劫。
但是代价却是自身阵营的削弱,和敌方阵营的壮大。
钱宁本以为两者纵不两败俱伤,也会让裴元因为和边军的闹翻,更加的依赖自己。
没想到他却成了输的最惨的那个。
裴元倒是很想关心一下夏皇后那边的动静,只是这里人多眼杂,实在不好把萧韺叫来询问。
不过,单纯从毫无反馈这一点来看,李璋的行动应该是很顺利的。
裴元和江彬的这场决斗,在很短的时间,就被新的大事所覆盖。
那就是备受关注的恩科终于开考了。
裴元不想节外生枝,只让陈心坚代替自己挨个去慰问了一番。
又休养了一天,裴元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些,兼且听说江彬也恢复的也不错,便让岑猛替自己去下拜帖,想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想岑猛没不大会儿功夫,就悻悻的回来,对裴元道,“回禀千户,事情没办成。”
裴元有些意外,“不应该啊,我们是结义兄弟啊。”
岑猛面色涨的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元又问,“是江彬拒绝的,还是直接被拦在了外面。”
岑猛答道,“是在外面就被拦住了,现在把守那边的都换上了他的家丁。他们听说是裴千户要见,就、就……”
裴元见岑猛如此,不由失望摇头。
看来,自己身边确实少一个像云不闲这么八面玲珑的家伙了。
这两日待的烦闷,正好亲自去瞧瞧自家二哥。
裴元今年十九,吃了年龄的亏,只能做最小的。
江彬又不敢居于朱厚照之上,最终三结义的结果,就是朱厚照老大,江彬老二,裴元老三。
当然,欧阳必进那个不上台面的衰仔,裴元也没提。
裴元龇牙咧嘴的起身。
等到人站起来,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裴元出了禅房,便见院子里数十个锦衣卫都看了过来,纷纷行礼,“卑职等见过千户。”
裴元见不少人除了携带绣春刀,身边还放了甲,不由对他们笑道,“没必要。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慈恩寺,谁敢乱来?”
“再说,外四家军弄成那个局面,本身也骑虎难下。好不容易能平息事态,庆幸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敢来大慈恩寺闹事?”
外四家军这次借机想要赶走钱宁,结果没想到一场近乎兵变的逼宫闹事,换来的是天子装死,朝廷也不搭理。
这下子就让外四家军很是被动了。
他们要么得继续推高事态,逼迫天子和朝廷给个说法,要么就只能自找台阶,退让认罪了。
如今好不容易能够还算体面的结束这个问题,他们根本没有再找裴元麻烦的必要。
因为裴元对边军来说,只是个边缘人物,涉及的恩怨,也只是和江彬有关。
锦衣卫们听了此言,纷纷踊跃表态,愿意拼命保护裴元的安全。
裴元对此话信了大约1%,因为他真正信得过的嫡系人马,现在已经散在四方,分布在天津卫、徐州左卫、罗教、阳谷莲生寺,以及五个行百户所中。
在韩千户入京前,裴元已经把能用到的可靠力量掏空,就连千户所账上的银子,也大多挪走。
真要另开炉灶的话,哪怕失去了千户所对寺庙收数的巨大财源,以及方便补充兵员的可用军余,裴元也能把这个体系运转一段时间了。
裴元阻拦了众人的跟随,径自出了禅院,在岑猛的指点下,很快找到了江彬所在的禅院。
到了跟前,果然有大队护卫虎视眈眈的守在那里。
不少人应该是在决斗时见过裴元的,看到裴元过来,都将警惕拉满,小心的注视着二人。
裴元这会儿虽然行动如常,但是经历了和江彬那种程度的搏杀,战斗力仍旧尚未恢复。
尽管如此,那雄壮的身躯和当初暴打江彬的情景,仍旧留给了那些边军亲卫满满的威慑力。
岑猛主动上前,喊道,“我家千户来见江都督,还不快去通报。”
那些亲卫互相看了看,有人大着胆子回道,“我家都督不见客。”
裴元拍了下岑猛,等他让开,才上前不满道,“我是你们都督的结义兄弟,难道还算外人?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阻我?去告诉我二哥!”
那些亲卫自然不信。
别说他们当初见过裴元是怎么暴打江彬的,光是这几天江彬每当在痛楚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骂裴元,就表明双方的关系有多么恶劣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的。
只不过,裴元这种人物都主动找上门来了,不管见还是不见,确实得让江彬拿主意才行。
很快就有亲兵进去通传,接着又以很快的速度回来,硬邦邦的给出了一句,“都督说了,不见。”
裴元笑眯眯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给脸不要脸。”
说完,盯着那亲兵说道,“你去告诉江彬,老子还是那句话。”
“我这么猛,你们不拉拢过去,大家一起对付钱宁,难道还要和我继续结仇吗?”
“再说江彬。”
“他如今已经声望大跌,颜面扫地。唯一收获的,就是我这个能加强他实力的好弟弟。”
“现在他还不赶紧滚出来迎接我,难道从此成为笑柄,就这么窝囊一辈子吗?”
那亲兵听了裴元说的话,沉默了片刻,转身又进去回报。
这次回来就略微客气了些,“江都督有请。”
裴元撇了撇嘴,“不是说让他滚出来迎接我吗?”
说完,又懒懒道,“算了,谁让我是弟弟呢。”
说完,摸了摸腰间的血色袈裟和老鼠口袋,大摇大摆的进入禅院中。
岑猛也紧紧跟在裴元身后。
那些亲兵见只有一人跟随,倒也没有阻拦。
到了那禅院中,裴元眼皮一跳。
就见四下里厢房都有人冒出头来,看样子,竟有不下百人的选锋家丁守在这里。
妈的,这么一看,那些锦衣卫的戒备还是有点作用的。
倒是自己有点大意了。
江彬也没在房中,而正是在禅院中的一棵大松树下,纳凉休息。
裴元看着江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许多结痂的地方,不由想起自己也还没照镜子看看呢。
当时双方都没留手,自己该不会也这么抽象吧。
过几天还要拜堂呢。
裴元正胡思乱想着,江彬冷冷的说道,“这里不欢迎你,有话早说,有屁快放!”
裴元笑了笑,“这么硬气啊。”
说着,一边往前走,一边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肩膀。
结果裴元没走几步,立刻就让那些关注着外面情况的选锋家丁,一下子就从各个禅房中涌了出来,这些人一个个手持武器,有的还带了弓弩,俱都恶狠狠的注视着裴元。
裴元恍若未见,仍旧从容的走向江彬。
高度紧张的岑猛利索的拔出绣春刀来,护在裴元身侧,就这么将刀一横,挡在那些跃跃欲试的选锋家丁面前。
江彬坐不住了,色厉内荏的从石凳上撑起身子来。
喝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裴元有些怜悯的看着江彬,“当初曾以勇武名扬天下,将射在脸上的箭矢拔出再战的男儿,真不知道以后会被人怎样奚落。”
“你!”江彬瞬间红温了。
若不是打不过,江彬真想揍他,“如果你只有这些话,那就赶紧滚蛋。”
就见裴元看着他,语重心长的劝道,“二哥,你现在亏得这么惨,是该补仓了。”
江彬没听明白,立刻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裴元便循循善诱道,“二哥想想,你当初为何被我三言两语就从府中引出来,和我有这一番龙争虎斗?”
江彬不想还没事,越想越生气。
他的目光扫向那些越聚越多的选锋家丁,心中不停的跳着那个危险的念头。
就听裴元慢慢说道,“还不是因为咱们都是自私的人。”
“外四家军的事情,做不成也就做不成了,可是你却不能成为这场谋划的牺牲品。”
“所以你宁可暴露自己,背刺外四家军,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声名前途,去成就别人的谋划。”
“只是唯一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打输了。”
江彬的脸色难看,越发阴沉。
裴元却不在意,继续慢慢说道,“现在,你既为了个人的前途名誉背叛了那些同伙,又在决斗中失败,没有保住自己的前途名誉。”
“说是一败涂地,也不为过吧?”
江彬忍不住喝止道,“你就是来同我说这些的?你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
裴元脸上讥诮慢慢收起,“当然不是。”
“我也是个自私的人,钱宁想要牺牲我裴元,来达成一石二鸟的谋划。但我去他妈的。”
“现在。”
“该是两个自私的人,筹划下怎么在眼前的局面下,让自己不那么吃亏了的时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