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前奏曲与夜谈【4k】
    尽管经历了一些小小的波澜，但总体来讲，乡下的生活还是平静且舒缓的。
    一天下来给北条桂子补补课，太阳落山的时候牵着凉子的手散散步，没事儿再和奶奶聊聊天，时间过得可谓飞快。
    只是相较于他这边的悠然宁静，秋叶书社那边就要忙碌的多了。
    【下周五，让我们与渡边老师的新书再见！】
    随着这句简短宣传语的发出，秋叶书社负责运营的工作人员，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与其配套的宣发部门也像是精密的机器一般，迅速响应，运作了起来。
    用其中一位运营人员的调侃来讲，明明昨天还是60%的节能模式，结果一觉醒来，常态待机变成了120％的满效率运行。
    但效果确实是喜人的。
    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这一句简短的宣传语被迅速传递，直至被推送到他们所锚定的每一位目标用户，以及潜在目标用户的面前。
    而本来平稳，近期也没什么大新闻的文学圈亦热闹了起来。
    这一句简短的宣传语，就像是被悄然投下的深水炸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也是最没有防备的当儿，轰然一声直接炸开，搅的暗流涌动。
    筹划着近期发新书，但和渡边悠档期撞了的作者们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退让，不满渡边悠高调的那一批作者，则是选择了先等待。
    至于今年本就没有新书企划的作者，则是乐乐呵呵的等待起了年度大戏。
    毕竟渡边悠赴约直木赏作者聚会，然后不给那帮人面子的事儿，在圈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说是人尽皆知都不为过。
    但话又说回来了，业内不少作者对‘直木赏的获奖者们’所组成的那个小圈子，都是颇有微词。
    诚然，抱团是人类的天性。
    毕竟面对未知，大家都会下意识地寻求合作，以此来增加抗风险的能力。
    但问题是那个圈子的人做的太过了。
    他们只许自己‘吃饭’，不许别人‘吃饭’。
    一个个的眼睛全都看着天上，傲慢又固执，轻蔑又愚蠢，抛开那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好形象外，私下里的他们排除异己、打压同类作者、泼脏水的事儿没少干。
    至于私生活，那就更糜烂了。
    说是能写部宫廷剧都不为过。
    最关键的是，在不让新星作者‘吃饭’上，他们又出奇的一致
    ——即，当有才华的作者出现时，如果不给他们面子，不加入他们，就会被诋毁、穿小鞋，甚至背后落井下石，写个小作文什么的。
    像是去年，渡边就是经典的被‘讨伐’的对象。
    按理来说，这帮人应该是能把渡边摁下去的，毕竟在渡边之前，也有几个风头无两的新人作者被他们摁下去了。
    奈何渡边的新书实在太火，且秋叶书社在这事儿上的态度异常坚定，再加上业内知名前辈桐山惇也站在了渡边这边，所以这帮人才灰溜溜的滚了。
    但眼下就不一样了。
    渡边发新书，也就意味着需要再经过市场的检验。
    而众所周知，在检验的过程里，舆论的威力是惊人的，但凡被抓到一点小把柄，稍稍运作一下，就能小事变大事。
    恰好，去年吃了个哑巴亏的那帮人，他们就是最擅长做这种事儿的。
    换而言之，这次这帮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回场子，报去年的被打脸之仇。
    只是，站在吃瓜群众的立场上，作为旁观者的他们是希望渡边能顶住的。
    毕竟能打脸那帮人的作者，抛开业内特别老的前辈外，近些年来也就只剩下渡边一个了。
    不过他们也清楚，他们怎么希望也只是他们的事情，事件的具体发展还得往后看。
    且以那帮人睚眦必报，但又谨慎的不行性子，恐怕是不会这么急着下场的。
    总之就是一句话，且看吧。
    只是这些在互联网上弥漫着的硝烟，和潜藏着的暗涌并没有影响到渡边悠。
    甚至恰恰相反，随着心境愈发平静，他倒是越来越进入状态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沉重了。”
    傍晚时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是以滨边凉子主动打开了话茬。
    此刻暑气刚刚散去，地表不再如下午时那般炽热，迎面吹来的风也多了几分舒适的凉意。
    “尤其是对比起你之前写过的故事来讲。”
    她双手背在了身后，想了想，又跟着补上了这么一句。
    或许是被绫奈影响了吧，也或许是被过往的经历影响了，对比起骨子里总有些‘物哀’的同龄人，她是发自内心的更喜欢轻松愉快的故事。
    就像之前她和绫奈的聊天一样，生活已经够辛苦了，绝大多数人只想在喘息的片刻，好好的放松一下。
    “是有些沉重。”
    渡边悠放慢了脚步，抬起眉来，借着黯淡的天光打量起了眼前的乡间小路。
    不同于大城市的灯火璀璨，晚上的乡间小路仅能借着公路的路灯，看清向前的蜿蜒曲折。
    “所以亮司和雪穗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滨边凉子转过了头来，看向了他那被黯色所模糊了的脸。
    “不会。”
    渡边悠想也没想的就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不管是白夜行的男主角，还是女主角，他们的每一步都是被东野圭吾计划好了的，想要改变结局，那就只能从最开始改变，但问题是从最开始改变的话，那《白夜行》就不再是《白夜行》了。
    属于是卡那儿了。
    “……这样啊。”
    闻言，滨边凉子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低头踢起了小石子。
    吧啦的声音随之在夜色里响起。
    “说起来，北条桂子的补习应该结束了吧？”
    渡边悠轻轻咳嗽了一声，主动转移起了话题。
    他不是看不出凉子的淡淡失落，问题是他确实没的改。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滨边凉子抬起了眉来，深吸了口气，驱走了眉宇间的那一层失落。
    “那我们后天……”渡边悠顿了顿，“要不要再留个三四天？”
    他本来是打算明天再说这事儿的，但想了想，其实早说晚说都一样，那循着眼下的这个契机，直接说就好了。
    “为什么？”
    滨边凉子有些诧异的看向了他。
    说实话，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一茬来。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后天一早就该启程了
    ——实际上司机都按照约定的时间来过一次了，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有回去，确认之后也就重新约了个时间。
    “因为想在这里把《白夜行》写完。”渡边悠顿了顿，“而且我也挺喜欢眼下的这种生活节奏的。”
    比起东京的繁华，还是这里更能让他的心静下来。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实名制上网的余波还未彻底落下。
    据桐山和马发回的‘线报’，甚至已经有人找到城南私立高中去了。
    属于是给他‘盒’了。
    “我倒是没问题。”滨边凉子低下了头来，看向了低矮草丛中的萤火虫，田间也恰合时宜的传来了蛙鸣，“就是绫奈和由纪。”
    光看表面的话，肯定很多人都猜不到，比起由纪，绫奈其实是更怕寂寞的那个人。
    这从每晚绫奈给悠打电话的时间长度就能看出来。
    从最开始的二十分钟，到四十分钟，再到昨天的一个小时，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然，在她们面前，圣女大小姐肯定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我已经跟她们说了。”渡边悠想了想，往滨边凉子的身边靠拢了些，接着牵起了她的手，“我们走的那天，她们会下来接我们。”
    这也算是‘交换’的条件之一。
    “嗯哼。”滨边凉子应了一声，接着小声的谈起了自己的想法，“你应该还记得吧，在向你告白的时候，我说过的原本的对未来的打算。”
    “嗯。”
    渡边悠点了点头。
    他何止是没忘，是记得非常清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就是有些感慨吧，也有点复杂？”滨边凉子难得的语无伦次了起来，“今天的补习结束后，我和北条聊了一下。
    “关于她对未来的打算，关于一些有的没的。”
    其实这样的闲聊算是意外，她本来是不打算过问这些的，但话临到嘴边，突然就说起了，她想了想，也就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嗯，然后呢？”
    渡边悠接上了话茬，当起了捧哏。
    “她放弃……不，不能说放弃吧，就有点以难为难的原因是落差感。”滨边凉子停顿了一下，“她念初中的时候，成绩在班上算好的，再加上她性格比较活跃，外向，所以就是班上的……明星人物。
    “结果升学后，她发现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成绩，好像并不是那么的优秀，在能言善道上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出色，总有人做的比她好，比她优秀。
    “引以为傲的东西消失后，她就有点想要放弃了。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后，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坦白的说，她的这个经历和心路历程我能理解，但我不应该这么代入的，甚至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我就是代入了，可能是因为……她的那句‘落差感’吧。”
    相似经历下的这个词于她而言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所以你就鼓励了她？”
    渡边悠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
    以凉子的性子，她应该是会这么做的。
    “没有，我只是让她好好想想，深思熟虑一下，不要冲动的做决定。”
    滨边凉子深吸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纠结了，就‘尊重他人命运也没做到’，独善其身也没做到，给自己卡住了不说，还给自己整难受了。
    “这个说法没问题呀。”
    渡边悠隐隐感觉到了点什么，不过他没有点出来，而是决定再观察一下。
    “是没问题，但就是太过客套，以至于扭捏的让我自己有点恶心。”滨边凉子抿了抿薄唇，“我想劝她别犯蠢，不要因为什么落差感就直接开摆，人生往后的大起大落多着呢。
    “但话到嘴边，我却怎么都讲不出来了。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我不是她的谁，没有资格去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更别说那么狂妄的讲以后的人生，我也才是个高中生不是么？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那万一她遵循本心的看似逃避的选择，往后真就选对了呢？”
    越是这样想，她也就越是纠结，越是这样纠结，她的心情也就越是复杂。
    “事实证明，凉子你确实适合当老师，但也不适合当老师。”
    渡边悠捏了捏她的小手。
    共情能力太强的人当老师是很容易受伤的，但也很能胜任老师一责。
    “什么叫既适合，又不适合？”
    滨边凉子被这句左右脑互搏的话弄的笑了起来。
    “适合在于你能共情学生的经历，不适合在于你太能共情，以至于你会本能的去想太多。”
    渡边悠抬起了手，把他们相握着的手举了起来。
    刚好，他们的手挡住了那散发着暖光的路灯。
    不过些微的光芒还是透过边缘逸散了些出来。
    “我的想法是遵循本心就好。”
    与其想那么多，不如想少一点。
    与其做一个在行动前就把勇气耗尽的思想者，不如做一个勇往直前的践行者。
    问题总比困难多嘛。
    而且长远来看，未来总是乐观且光明的。
    “这也就是你能那么斩钉截铁的承诺的原因么？”
    滨边凉子看向了他。
    下午的那个小插曲，倒是让她更能理解他了。
    “不是。”
    渡边悠放下了挡住路灯光芒的手，重新迈开了步子。
    两人牵着手走上了乡村公路。
    暖光下，两人的影子紧密的贴在了一起。
    “那是因为什么？”
    她没忍住的追问了一句。
    “因为我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且决定了，会肩负起你们未来的人生。”
    他轻笑了一声。
    现在想想，他这个‘纯爱战神’当的还挺称职的。
    至少没有像穿越前他看过的老派都市小说一样，搁那儿纠结老半天到底选谁。
    “……死渣男。”
    沉默了良久。
    她低声嘟囔了他一句，但和他握着的那只手却是又抓的更紧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