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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5章 老父亲可不只是会打仗
    第895章 老父亲可不只是会打仗
    城西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前后只跟着七八个亲卫,骑着马宛如踏青。
    车帘卷起,夏林和李治并肩坐在车内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
    越往昆明池方向,春耕的气息便越发浓郁。道旁田垄整齐,不少农户正弯腰在田里劳作,远远望去,一片忙碌景象。
    高兴渠两旁的水车吱呀呀地转着,将清冽的渠水引入田间,在阳光下甚是好看。
    “这新式水车,比旧式的效率高了不止三成。听说都是将作监按父亲给的图纸督造的,农户们都说好用。”
    夏林困倦的眯着眼,这鬼天气不睡觉是真的可惜,所以他有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农事是根基,根基稳了,上面怎么折腾都难塌。”
    马车在新建的工业园区外围停下,昔日荒芜的官地上,如今已是一派热火朝天。高大的砖石厂房骨架已然立起,工匠和兵卒们穿梭其间,号子声、锯木声、夯土声交织在一起,生气蓬勃。
    夏林跳下马车,也不用人引路,背着手就朝那片最大的暖房区走去,李治连忙跟上,父子二人并肩而立,快步走入到了新暖房之中。
    暖房区的玻璃顶在春日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走近了便能感到一股不同于外界的热度。几个老农正带着庄户在里面忙碌,见到夏林和李治,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要行礼。
    “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夏林随意地摆摆手,自顾自地弯腰钻进了一座暖房。
    暖房内,温度更高一些,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粪肥混合的味道,倒不是什么好味儿。不过畦垄里的菜苗倒是已经长出两片嫩绿的叶子,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夏林蹲下身,丝毫不顾及腌臜,直接用手指捻了捻土壤,又仔细看了看叶片的颜色。
    “湿度还行,就是这底肥还是有点薄。”他头也不回地对跟在身后的庄头说道:“再追一次稀释过的粪水,浓度就按我之前说的来,别贪多。”
    “是是是,小老儿记下了。”庄头连连点头,脸上带着敬畏的笑容:“夏帅您真是行家,这暖房里的菜,长得比外头快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庄户们都说这是神仙法术呢。”
    “什么神仙法术,不过是摸准了作物的脾气。”夏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扫过整片暖房:“等这批菜收了,接着种胡瓜和茄子,看看效果。记录不能断,温度、浇水、施肥,一样都不能漏。”
    “您放心,太子殿下吩咐过了,日日都记,不敢马虎。”
    从暖房出来,夏林又去正在建设中的玻璃工坊转了一圈。工坊的主体结构已经完成,工匠们正在安装巨大的熔炉。夏林围着熔炉基座转了两圈,又看了看堆放在旁边的耐火砖料。
    “炉膛的通风口还得加大半寸。”他指着图纸对负责的工部官员说道:“不然火力不够,玻璃液纯度受影响。工期紧,但质量不能打折。”
    那官员忙不迭地记下。
    李治跟在父亲身后,看着他时而与老农讨论粪肥发酵,时而与工匠确认图纸细节,言语朴实,却句句切中要害。那些庄户和工匠看父亲的眼神,充满了信服,那是一种源于真本事的敬重,与朝堂上因权势而生的畏惧截然不同。
    “爹,您懂得真多。”
    离开工业园区后,两人走在田埂上时,李治忍不住感叹。
    “你以为我天生就会的?”夏林嗤笑一声,随即又淡淡道:“你老子我啊,刚刚走马上任浮梁县的时候,那里还不是县而是乡,七八百户,拢共不到三千人。地种不好地,东西也产不出来,我是一步步在粪坑里走出来的。”
    他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一片绿意盎然的麦田,声音低沉了不少:“你娘不容易扛着整个李唐。咱们爷俩呢,也不说假话,我其实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跟小尚身上,但他跟他那个爹一样靠不住,未来的大一统我最终还是得看你或者承乾。所以不管是唐还是魏,军队要强,农工也要兴,缺一不可。”
    李治默默点头,将父亲的话记在心中
    闲逛一圈,已是午后。夏林与李治吃了饭,他端着茶吩咐道:“去,把崔家那个崔琳,还有裴家那个裴婉都叫来。”
    内侍领命而去,李治有些诧异:“父亲,现在见她们?”
    “嗯。”夏林翘着脚躺在竹椅上,闭着眼养神:“趁我还没走,帮你掂量掂量。有些话你说不合适,得我来说。”
    约莫一个时辰后,崔琳和裴婉在太子内侍的引领下,一前一后走进了庭院之中。
    两女今日显然都精心打扮过,崔琳一身樱草色襦裙,娇艳明媚,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忐忑。裴婉则依旧是素雅的月白衫子,清丽脱俗,神情温婉,只是手上死死攥着衣角,暴露出内心的紧张。
    她们对这位哪怕连自家族老都满心恐惧的夏帅单独召见,心中皆是七上八下。
    不过也不怪她们,十来岁的小姑娘嘛,独自面对这尊杀神,那心中恐怖自然难免
    “见过夏帅。”
    两女敛衽行礼,声音一个清脆,一个柔婉。
    夏林没起身,只是掀开眼皮瞥了她们一眼,随意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
    两女依言坐下,姿态优雅,却都有些拘谨。
    夏林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叫你们来,没别的事。太子马上就要出征了,你们俩,一个是跟他有过露水情缘的,一个是差点成了他屋里人的。有些话,得在走之前说道说道。”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崔琳和裴婉屏息凝神,她们平日哪里见过说话这样直接的,换成旁人这般无礼定是要发脾气的,但现在她们就那么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等待着夏林的下文。
    夏林的目光先落在崔琳身上,多少带着点质询的意思:“崔家丫头,听说你在西市差点用马车撞了个老汉?”
    崔琳脸色瞬间一白,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夏帅,那日是那老汉自己……”
    “老子没问你是不是他的错。”夏林粗暴打断,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就问你,是不是有这回事。”
    崔琳轻轻咬了咬唇,低下头,声如蚊蚋:“是……可并非有意……”
    “是不是有意,不重要。”夏林坐起身,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两个小姑娘也推过去一杯:“重要的是,你崔家小姐的身份,在那老汉眼里,跟天差不多高。你的车驾,你的奴仆,甚至你一个眼神,对他而言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你觉得是小事,在他那里就是天大的事。”
    他喝了口水,看着崔琳:“你觉得你凭什么能高高在上?”
    崔琳被问得哑口无言,脸颊涨红。
    “凭你爹是崔司徒?凭你崔家几百年的门第?”夏林嗤笑一声:“丫头,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在真正厉害的人眼里屁都不是。它能给你锦衣玉食,也能让你瞬间一无所有。你倚仗它欺压别人,总有一天,你们得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他语气转冷:“终南山的事,是你情我愿,老子不管你。但你若觉得凭这个就能拿捏太子,或者觉得有了这层关系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你趁早歇了这心思。我儿子心软,念旧情,但我这个当爹的不念。再让我听说你仗着身份欺压百姓或者在外头打着太子的名号行事,不用别人动手,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包括你的家族,你可以回去跟你家的人传话,就说是我说的。”
    崔琳吓得浑身一颤,眼圈瞬间红了,泫然欲泣,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夏林不再看她,转向一直沉默的裴婉。
    “裴家丫头,你跟她不一样。”夏林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直接:“你太端着,太在乎你那大家闺秀的架子。东宫那次你退了一步,觉得自己守了礼数,很矜持,是吧?”
    裴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和黯然,轻轻嗯了一声。
    “守礼数没错,但得分时候。”夏林手指敲了敲石桌:“那是东宫,他是太子!你当他跟你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一样,需要小心翼翼地讨好你,猜你的心思?你退那一步,在他眼里可能就是疏远是拒绝。机会就那么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是试探没错,可这也等于是给你一个机会。其实这个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不喜欢这种模式,但你是家族里走出来的女儿,你高高在上的生活是靠尊严从别人那换的。”
    裴婉嘴瘪了下来,眼看是要哭出奶音来,指尖仍紧紧绞着衣带。
    “我知道你委屈,觉得家族压力大,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夏林看着她:“但这世道,尤其是你想走的这条路,守着规矩等着别人来迁就你,那也是行不通的。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去把握。当然,争,不是让你像她那样胡来。”
    他指了指旁边还在掉眼泪的崔琳:“是让你动脑子,看清楚形势,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你裴家的教养是你的底气也是你的枷锁。把它用好了,是助力,但用不好,就是绊脚石。”
    夏林说完,重新躺回竹椅。
    “话就说到这儿。你们俩,一个收收性子,一个放开点胆子,以后怎么做,自己琢磨。回去吧。”
    两女心情复杂地站起身,行礼告退。走到院门口时,夏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选妃的事还没定。你们都还有机会。不过我看人不看家世,就看你们自己配不配得上我儿子,能不能当好这个家。我希望他的未来能心情顺畅。”
    崔琳和裴婉身形皆是一顿,彼此飞快地对视一眼,但她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朝夏林盈盈一拜。
    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李治从屋后转了出来,神色颇为复杂。
    “父亲,您这话……是不是太重了?”
    “重?”夏林哼了一声:“不重敲不醒。这两个丫头本质都不算坏,就是被家里和这世道惯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敲打敲打,总比以后闹出更大乱子强。能不能想明白,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儿子,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干活了。潞州那帮吊毛,还等着你去收拾呢。这两天时间你先想好是要走什么路线,是仁政路线还是走暴君路线。”
    “啊?”李治一愣:“父亲,何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