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霸王之勇
卞睿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脸上伤疤缓缓蠕动,让他显得格外狰狞。
他握住手中长刀,面露不甘,咬牙切齿:
“闭嘴,我不是逆党。”
“哦?”
陆云逸面露诧异,指了指周围,声音略带调侃:
“这不是逆党是什么?无令调兵出营,还披甲执锐,这可是谋反啊。”
卞睿杰呼吸猛地急促起来,眼中慌乱一闪而过,却很快被怒火压下。
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年轻将军,大喊道:
“成者为王败者寇,谋反又如何?
你这等人,靠着太子庇护一路高歌猛进,又怎会懂我们这等小人物的心绪?”
陆云逸愣了愣,笑了起来:
“你年纪轻轻就是金吾左卫千户,还负责看守太子府,这也算小人物?
你若是小人物,京中那些每日扛大包的力夫该叫什么?牲口?”
“少在这里大放厥词!”
卞睿杰一声大喝,看着被围在中央的军卒,眼中闪过一丝痛快:
“我几经平叛,二十四岁当上金吾左卫千户,何等风光!
我自问军伍战阵不输旁人,
就因为比武输了一场,就要沦为守门之职,凭什么?
凭什么你有四处征战的机会,
我却只能窝在京城里,给逆党守门!”
陆云逸仔细回想片刻,面露恍然,忽然笑了:
“我记起来了,去年延安侯被禁足,你被派去看守对吧?
后来你私放吉安侯进府,是不是因此受了处罚?”
“够了!!”
一提到这事,卞睿杰脸色愈发难看,这是他心中的禁忌。
当初他以为延安侯的禁足只是权宜之计,很快便会解除,
所以面对延安侯的拉拢,他动了心,甚至选择了顺从。
可他还在幻想着抱上大腿、日后能领兵打仗时,
噩耗突然传来,
延安侯、吉安侯等一众勋贵涉嫌谋反,要被抄家灭族。
那些日子,他整日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被牵连。
好在所有涉案者都已伏法,他才侥幸脱身。
可私放吉安侯的事还是被锦衣卫察觉,
最后他被夺了千户之职,降为百户,还被调出京城,派到上元县屯田。
去年还是天之骄子,今年却落得这般境地,卞睿杰只觉哀莫大于心死。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只能困于屯田时,
有人找上了他,对方不仅知晓他曾被延安侯拉拢的事,还让他等候命令。
这让他愈发惶恐,生怕被秋后算账。
可他等来的不是清算,而是无尽的沉寂,仿佛被所有人遗忘。
直到今日,他突然接到命令,
截杀陆云逸。
几经思虑,卞睿杰还是来了。
他要证明,自己并非不如人,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想到这,卞睿杰心中怒火几乎要冲破头顶,
他看向陆云逸,大喊道:
“若是我也有屡次出征的机会,我定能像你一样,破敌无数!”
陆云逸看着他眼底的狂热,只觉一阵头疼,
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军卒若是在军中自然是极好,若是叛军,那就太招笑了。
“所以你就谋反?你可知本官正在追查谋害太子的谋逆大案?”
“陛下当年也是起兵反元,如今不也成了皇帝?
把你杀了,谁会知道今日之事是我做的?”
卞睿杰猛地提起长刀,遥指陆云逸:
“军中都说你有霸王之勇,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么神!”
陆云逸摇了摇头,扫了眼四周的叛军:
“你只带了五百人?”
“你也只有一百人!”
卞睿杰眼神阴冷,扯着马缰上前一步。
“哈哈哈哈哈”
陆云逸忽然放声大笑,声音洪亮,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
他用长枪点了点卞睿杰:
“你啊你,想登堂入室,却净做糊涂事。
比武赢不了,守门守不好,现在就连造反都造不明白。”
“休要猖狂!今日我不信你还能逃出生天!”
陆云逸笑了笑,长枪扫过周围的叛军:
“造反哪有你们这般草率的?
五百人造反真是荒唐。
当年在京城外刺杀本官,来了好几百人,
去年中都叛乱,更是出动了五千精锐,本将死了吗?
本将活得好好的,
反倒是那些逆党被我斩灭一空。
你想凭这五百人杀我?
依我看,是有人不想与本将彻底翻脸,却又不得不做些反应,所以派你们来送死罢了。”
此话一出,卞睿杰脸色骤变,难看到了极点。
周围的叛军也听得真切,士气悄无声息地萎靡了几分。
杜萍萍一愣,悄悄挺直了腰杆,这话确实在理!
陆云逸继续道:
“你们五百人想杀我,
至少得备齐火器、军弩,还得是边军精锐,才有一丝可能,你们有吗?”
卞睿杰察觉到士气愈发低落,急忙大喝:
“休要口出狂言!一百对五百,我不信你能赢!”
陆云逸提了提长枪,笑道:
“本将最擅长的就是以弱胜强,你没看过军报吗?
十倍之敌,本将依旧能胜,就凭你们,妄想!”
卞睿杰攥紧长刀,死死盯着陆云逸,正准备下令全军冲锋,一道锐利的破空声突然袭来。
漆黑的夜空中,一点寒芒骤然出现,
“嗖——”
带着箭尾的震颤,直刺卞睿杰!
“大人,小心!”
卞睿杰身旁一名年轻军卒脸色剧变,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扑上前,挡在了卞睿杰身前。
“噗嗤!”
狭长的羽箭狠狠刺入亲卫脖颈,箭头的巨力撞碎骨骼、穿透血肉,大半截箭杆都露在外面,才缓缓停下。
卞睿杰僵在原地,呼吸骤停。
他怔怔地看着距离脸颊不足三寸的猩红箭头,
甚至能看到箭杆上挂着的黑色血管。
“齐射!”
不等卞睿杰反应,一声大喊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火枪齐射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十余名手持火铳的军卒正一步一挪地缓缓上前,正是先前离开的斥候队伍!
已有二十多名弟兄背后中弹,倒在血泊中。
“迎敌!”
卞睿杰猛地抽出长刀,目光锁定被包围的陆云逸,
只要斩了此人,其余人都不足为虑。
可陆云逸的反应更快。
战马北骁前蹄高高扬起,铁蹄踏碎地上月光,
紧紧攥住马缰,手中长枪高举,一声大吼压过了卞睿杰的声音:
“弟兄们,破敌!一个不留!”
“杀!”
暴喝从面甲下炸出,陆云逸双腿猛地夹紧马腹,
北骁会意,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敌阵。
最前面的叛军见状,脸色大变,
举着长刀扑上来,刀刃带着风声劈向马颈。
那军卒身材精壮,手臂青筋暴起,显然用了全力。
可陆云逸连眼都没眨,手腕微沉,
长枪杆贴着马鬃扫过,枪尖精准挑在叛军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
军卒的腕骨当场断裂,长刀脱手飞出。
还没等他惨叫出声,陆云逸反手一枪,枪尖从他后心刺入,又从前胸穿出。
鲜血喷溅在北骁的尾鬃上,红得刺眼。
身后军卒见状,原本紧绷的士气瞬间高涨。
他们高举长刀,大喊道:
“杀!!”
十几名骑卒紧随陆云逸,如一把尖刀扎进敌阵。
叛军本就被陆云逸刚才的话搅得心慌,
此刻见他真的冲过来,顿时乱了阵脚。
有个军卒想从侧面偷袭,刚举起长矛,就被陆云逸反手一枪抽在头盔上。
头盔瞬间凹陷,军卒闷哼一声栽下马背,不知死活。
杜萍萍躲在队伍后面,死死攥着缰绳,眼睛瞪得溜圆。
他只知道陆云逸将火器用的炉火纯青,
却从没见过他真刀真枪地厮杀。
此刻看陆云逸在敌阵中穿梭,长枪所到之处,叛军非死即伤,
无一人能挡他一合,果真是有霸王之勇!
“别乱!结阵!快结阵!”
卞睿杰在后面嘶吼,可他的声音被兵器碰撞声、惨叫声淹没。
有个小旗官想组织人举盾阻拦,
刚把盾牌竖起来,就被陆云逸一枪贯穿盾牌,枪尖直透胸膛。
小旗官睁着眼睛,嘴里涌出血沫,缓缓倒下去时,盾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露出后面吓得脸色惨白的军卒。
“冲过去!”
陆云逸扬声喊道,手中长枪横扫,将两名叛军扫下马背。
北骁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在水泥路上,
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像是在猛烈敲击叛军心弦。
十几名骑卒紧紧跟着他,长刀挥舞,很快就在敌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前方的叛军见势不妙,纷纷往两侧退。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陆云逸竟真带着人冲破包围圈,来到了洼地外的官道上。
杜萍萍跟着冲出来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就见陆云逸勒住马,调转马头,竟要往回冲!
“陆陆大人!你疯了?!”
杜萍萍吓得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咱们已经冲出来了!快往京城跑啊!”
陆云逸没理他,面甲下的眼睛扫过身后的骑卒,声音依旧沉稳:
“杀敌!”
“杀敌!”
亲卫们齐声应和,没有一个人犹豫。
他们跟着陆云逸打仗多年,
早已习惯了他这种一往无前的冲阵打法,
甚至眼前这些叛军士气低落,
比上次冲阵高丽军卒时还要好对付,人数也少了许多。
杜萍萍看着陆云逸重新冲入敌阵的背影,
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疯子.真是疯子”
他此前听过些流言,说陆云逸是靠太子与大将军的器重才爬到如今的位置。
可此刻他才明白,这人能在军中立住脚,
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杀敌本领,
以弱击强,竟毫不犹豫,甚至隐隐占据了上风。
他张了张嘴,想再喊些什么,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云逸的身影在敌阵中穿梭,
时不时传来一阵猖狂大笑,似是在嫌弃敌人太弱。
军阵中,卞睿杰见陆云逸杀了回来,气得眼睛通红。
他猛地扯过身边一匹战马,翻身上去,抓起一把长柄大刀,朝着陆云逸冲去:
“陆云逸!你只是个幸运儿!”
他的声音带着疯狂,长刀高高举起,朝着陆云逸的头顶劈去。
这一刀用了他毕生力气,
刀风呼啸,连周围的稻穗都被吹得倒向一边。
自从上次比武落败,他无时无刻不在苦练搏杀技艺。
他坚信,如今再面对昔日的对手,自己定能轻易将其击败。
陆云逸表情平静,看着卞睿杰冲来,忽然咧嘴大笑:
“好!!!”
他非但没有躲闪,就在长刀快要劈到面甲的瞬间,他猛地侧身,左手臂高高抬起,臂甲硬生生挡住长刀。
“当”的一声巨响,卞睿杰瞬间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反应,长枪猛地往前一送,枪尖如一道闪电,直刺胸口!
卞睿杰面露震惊,他没想到陆云逸竟如此大胆!
他想收刀格挡,却已来不及。
只听“噗嗤”一声,枪尖穿透甲胄,刺入了他的心脏。
卞睿杰的动作僵住了,长刀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枪尖,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淌,染红了衣袍。
他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吐出一口血沫,眼神里满是不甘。
陆云逸手腕一拧,枪尖在他体内搅动,发出一声轻笑:
“还得再练。”
卞睿杰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从马背上滑下来,
摔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空洞的眼神中,不甘与恼怒渐渐褪去,似是终于认清了现实。
“大人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在向前压的叛军瞬间士气崩散。
有人勉强抵挡,有人转身逃窜。
陆云逸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心中刚涌起的激情迅速消退,太弱了。
“追击!一个不留!”
陆云逸手臂轻拨,将卞睿杰的尸体甩出去很远。
他勒紧马缰,长枪高举:
“杀!!”
半个时辰后,月色将水泥路照得发白,
稻田里的血腥味浓得呛人,混着被踩烂的稻穗汁液,又腥又涩。
陆云逸站在马镫上,大弓拉的浑圆,猛地松开弓弦,
羽箭破空而出,狠狠钉进最后一个叛军的后心,透体而过!
那军卒正瘸着腿往稻丛里钻,箭杆带着余力震颤,
他踉跄两步,一头栽进泥里,再没了动静。
北骁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刨了刨,
溅起的泥点沾在陆云逸的甲胄上,与早已干涸的血痂混在一起。
陆云逸抬手摸了摸马脖子,掌心能感觉到战马急促的呼吸,
还有它隐隐的不满,没打够!
陆云逸笑了笑,回到最初的战场。
亲卫们正四散在稻田里清点尸体,甲胄上的血滴在稻叶上,顺着叶脉滑进泥里。
“杜大人,发什么呆?”
陆云逸拨转马头,朝着路边的杜萍萍走去。
胖子还保持着攥缰绳的姿势,脸色苍白,
眼睛直勾勾盯着稻田里的尸体,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刚才追击时,他跟在后面,亲眼看见陆云逸一箭一个,
杀叛军就像杀兔子,就算是杀鸡,都没这么轻松。
直到陆云逸的马走到跟前,杜萍萍才猛地回神。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还发飘:
“陆陆大人.这就完了?”
“不然呢?”
陆云逸笑了笑,抬手摘下面甲,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
他随手抹了把额角的血污:
“这些叛军都是乌合之众,是来吓唬咱们的。”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甲胄破旧、长刀潦草,有的甚至连军靴、臂甲都配不齐,显然不是什么精锐。
陆云通用长枪拨了拨旁边一具尸体的甲胄,
甲胄薄得能看见里面的布衬,轻轻一挑就变了形。
他收回长枪,语气里带着点玩味:
“都是屯田卫的兵,连像样的军械都没有。”
杜萍萍一听这话,彻底松了口气,连忙道:
“陆大人,咱们快走吧!万一宋国公再派人来,就麻烦了!”
陆云逸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宋国公若是只能调动这些兵,也成不了军中魁首。”
“不是宋国公?”
杜萍萍愣了愣,冷静下来后忽然想通了,
若是宋国公真要杀人,何必放他们离开村子?
直接在村里动手便是,哪用费这么多功夫。
“那那会是谁?”
陆云逸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你是锦衣卫,这事得靠你来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