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淬火者们（上）
    异常特性·回溯爆发后7小时36分09秒。
    卡西诺姆航线，世界要塞。
    “报告，h-03区域深渊生物已镇压完毕，深渊缝隙已尽数摧毁！”
    “报告，g-07区域深渊生物已镇压完……”
    “报告，e-01区域……”
    巨大的指挥室內，一声声匯报声不断自广播中传来，主座上，只见戴著圆框眼镜的矮胖男人十指交织抵在下顎前，微眯著眼，凝视著眼前漆黑一片的星图。
    “报告，f-06区域深渊生物已镇压完毕，深渊缝隙已尽数摧毁！”
    最后，伴著主屏幕上显示的最后一块红色区域变为蔚蓝色，静坐於主座上的少校这才轻轻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架，开口道：
    “克莉丝修女阁下，请將化身派往e-09，f-04，f-05，g-02，h-02区域吧，那里有需要您帮助的伤员。”
    “啊…好的，请统领大人稍等，我这就过去。”
    略有些走神的回答声落下，就见位於一旁的蒙眼修女像是被人喊醒一样猛地回过神来，用略有些歉意的温柔声音快速说道，接著精神力轻轻涌动，做著祈祷手势的掌心中飘散出数缕火苗，於落地的剎那一晃做一道道同其一模一样的身影，无比熟练地步入一扇扇空间门户中。
    “呼…抱歉，统领大人，我刚刚有些走神了。”
    待到將足够数量的化身都派出去后，蒙眼修女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朝一旁的少校致歉道，同时余光不由自主地瞥著投映在指挥室內的巨大星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无妨，倒是克莉丝修女阁下，是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吗？”
    “这……”
    “有想知道的事情的话，直接说出来即可，毕竟作为军团的一员，我同样也有义务满足您的需求。”
    少校推著眼镜，用那轻飘飘的声音微笑著说道，脸上不见半点战线崩塌的紧张之色，而蒙眼修女闻言，则是露出少许迟疑之色，足足犹豫了数秒后，才望著眼前的星图，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稍作冒犯了，请问，统领大人，您是有意將那些契约者阁下们派遣出去的吗？”
    温柔的询问声落下，令指挥室內的氛围短暂安静了几秒，隨后才在少校的轻笑声中打破：
    “哦？很有趣的说法呢，修女阁下是觉得我是故意將他们置於险境中的吗？”
    “不，我並不觉得统领大人会做出这种举动，只是有些好奇您的用意而已，毕竟，从您对军团的安排来看，您分明早就考虑到了眼下的这种情况。”
    蒙眼修女轻轻摇了摇头，望著眼前的星图，黑布下的眼眸微垂，凝视著其上显示的一名名契约者失联前的位置跟布局，在沉默中开口道。
    “呵呵，没想到修女阁下对这些事情也很敏锐呢，看来您在战爭上也很有天赋呢？”面对修女的询问，少校只是轻声笑了笑，微眯著眼，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后，毫不避讳地开口道：
    “的確，我並不否认將那些契约者们部署在据点上的用意，但也从没想过让他们毫无意义地死在这场战爭中。”
    “修女阁下，您应该也记得，我的主张是每一位士兵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因为我很確信，对將士们而言，无论胜败与否，只要能够存活下来，他们的经验就必可活用於下一次、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的战爭当中~！”
    “但是——”
    少校说著，话锋忽地一转，原本给人些许和蔼感的微笑表情变成让人不寒而慄的半笑，暗金色瞳孔中的目光也变得幽邃与深沉。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作为一名士兵，作为一名战场上的战士……是合格的。”
    “修女阁下应该还记得黑剑sir临走前说过的那些话吧？在我看来，他说的很对。”
    “对我们而言，这场战爭，就是一场烧遍整个战场的大火，一场足以鑑別出良材与朽木，筛选出真金与泥沙的大火。”
    “它將淬链出真正的真金，灼尽那些无法立足於战场上的残灰，让我们看清楚谁能够適应这片战场，谁又只適合蜷缩在后方。”
    温和到让人甚至有种毛骨悚然之感的讲述声落下，只见少校微笑著说道，令下方的蒙眼修女沉默了下来。
    “修女阁下是在认为，这样的淬链，对他们而言，是否过於严苛了吗？”少校反问道。
    “……不。”
    蒙眼修女轻轻摇了摇头，凝望著眼前的巨大星图，喃喃道：
    “其实，我也很明白，统领大人您说的並没有错，既然他们站在了这里，就必须要展现出与之相称的资格才对。”
    “只是…我偶尔会想，如果身为修女的我，能更好地引导他们的话，是否能让他们自这场大火中生还下来的机率，更高一点呢？”
    “不过，老实说，关於您刚才的那些话，我依旧还有些许疑惑，以这次危机的危险程度，您……”
    蒙眼修女说著，望著眼前的星图，黑布下的眼眸中划过些许疑虑之色，就在这时——
    【提示：侦测到元素隔层桥接反应，正在確定反应发生源……】
    【確认完毕，当前元素隔层桥接反应源为：沉礁127號区域】
    嗡——！！
    冰冷的机械音忽地自指挥室中炸响，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星图上，一点异常醒目的纯白色光点忽地自顶部亮起，如同树根一样，蔓延出一根根纯白色的分支，朝著周围那些被黑暗吞没的坐標探索而去，令位於下方的蒙眼修女不由得一怔。
    这是……
    “哦，居然就开始了吗？看来那位阿尔戈君遭遇到了什么逼他更早向前迈进的意外呢？”
    不等蒙眼修女开口，少校那轻飘飘的声音便直接自她耳畔响起，只见身著军装的矮胖眼镜男人微眯著，望著星图上那突然破开黑暗出现的一点光芒，微笑著说道，宛若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一般。
    阿尔戈…君？
    等等，为什么会是具体到个人的称谓？
    还有这个信號，在元素隔层都已经沦陷的情况下，沉礁127號那边发生的事情，为何会……
    “统领大人，您究竟……”
    “只是一点小准备而已，修女阁下，对一位合格的指挥者而言，將每一位士兵都安排在最適合他们的位置上，可是必要的基本功啊。”
    少校推著眼镜，笑眯眯地说道，眼缝中流转过的暗金色光泽给人一种无法看穿的深邃之感。
    “不过，话虽如此，但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內作出抉择，无论是意外使然还是其主动作出的判断，都代表著这位阿尔戈阁下在这方面的潜力，比我预想的要更加出眾呢~！”
    轻飘飘的话语声落下，一旁的蒙眼修女望著这一幕，微张著嘴，脑海中的思绪不由得翻起了巨大的浪涛。
    “统领大人，难道您……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吗？”
    “预见？呵呵，修女阁下也太过高看我了，我只是一名指挥者而已，又怎么可能预见得了未来呢？”
    “您现在见到的这一切，不过是战场上的布局与博弈成功后的结果而已。”
    “博弈……”
    “是的，博弈，毕竟，在深渊面前，又有谁能说自己拥有必胜的把握呢？因此，我能够做的，仅仅只有相信黑剑sir的判断与能力，並在此基础上做出一点小小的规划而已~！”
    “嗯，具体来解释的话，修女阁下，您觉得，对踏上这个战场上的人而言，如果想在这场大火中得到淬链的话，相比起个人的武力、运气、谋略……更重要的是什么吗？”
    “答案是第一道自黑暗中升起的曙光。”
    ……
    沉礁127號，4號深渊压制装置所在区域。
    轰！
    炙热的纯白色火焰自大地上冲天而起，伴著短刃的挥舞，將挡在前方的一只只深渊生物拦腰斩断。
    “呼——！！”
    灼烫的吐息自浑身被火光吞没的白髮少年口中逸散而出，蒸腾做一缕缕白烟，伴著其快到不可思议的行动一同自战场上掠过。
    过去多久了？
    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亦或是更久？
    贝尔·克朗尼感觉自己已经忘却了时间。
    亦或者说，正在忘却多余的一切。
    杂乱的思绪、干扰判断的咆哮、无意义的轰鸣声……
    不知为何，这一切的事物都在飞速远去。
    唯一剩下的，就仅有眼前那越来越清晰的一名名敌人，和手中那越来越轻快的刀刃，以及越发清醒的思绪与头脑。
    专注。
    只需要专注於眼前这一件事即可。
    摒弃一切多余的杂念，摒弃一切不必要的事物。
    不用去思考究竟过了多久。
    不用去思考其他据点上的契约者究竟有没有回应元素桥接的申请。
    因为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用去怀疑。
    並非是信任那些他所不了解的契约者。
    也並非是觉得只是超顶尖梯队的他有能力凭简单的三言两语说服那些决意选择躲藏跟等待救援的人。
    而是——
    他无比確信，自己记忆中信任著的那道身影，以及对方所认同的那位指挥者……绝不可能毫无准备地放任他们这些人理所当然地沉沦在这里！
    咚——！！！
    【提示：桥接成功，当前元素隔层桥接对象为：沉礁115號据点·1號深渊压制装置】
    ……
    世界要塞，黑棘主舰指挥室。
    【提示：侦测到元素隔层桥接反应，正在確定反应发生源……】
    【確认完毕，当前元素隔层桥接反应源为：沉礁115號区域】
    “看来，正式开始了呢？”
    微笑的陈述声自主座上落下，指挥室內，矮胖眼镜男人望著眼前新亮起的光点，如同早就预料般地说道。
    【提示：侦测到元素隔层桥接反应，正在確定反应发生源……】
    【確认完毕，当前元素隔层桥接反应源为：沉礁121號区域】
    【提示：侦测……】
    【…】
    【提示：侦…】
    【確认完毕，当前元素隔层桥接反应为：沉礁95號据点】
    嗡——！！
    一声声提示音不断自广播中响起，巨大的星图上，只见隨著那位於顶端处的光点的亮起，原本还是漆黑一片的星图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接二连三地亮起一个又一个光点。
    好快……
    星图下方，蒙眼修女望著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黑暗中重新开闢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曲折通路的白色细线，思绪一时间有些澎湃。
    “诺德兰，巴德，流冰，紫妖，小云，萨卡，空无，鬼沙……嗯，跟预想中的一样，这些阁下都是很有潜力的对象呢？”
    “只需要有第一个人燃起火光，他们就会大胆地迈出那一步，主动递上自己手中的火把，延续对方点燃的这份火种。”
    主座上，少校如同点名册一样，望著那些亮起的据点，微笑著说出其上对应的契约者的名字，而蒙眼修女闻言，呼吸微微一滯，瞬间意识到对方从一开始就已经將这一整条路线都考虑好了。
    由那位黑剑大人跟对方都最看好的白髮少年为起点，点燃第一束火苗，再由对方精心安排好的一个个人员接替而上，保证其能够延续过来。
    “淬链……”
    蒙眼修女喃喃著，凝望著星图上那逐渐破开黑暗的一线曙光，脑中的思路渐渐清明。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筛选，亦或著说，对方有意借占卜中的那场灾难来进行的淬链。
    就如对方说的一样，唯有在这波及了整个战场的大火之下，才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究竟哪些人具备著在黑暗中向前迈进的潜质，又是哪些人即使被光芒包围，仍不敢往前踏出半步。
    这是一场豪赌，一场对气魄的豪赌。
    倘若没有將命运执掌在自己手中的勇气，没有在黑暗中回应他人，將性命压在后来者身上的豪迈，根本不可能实现得了对方的计划。
    是在黑暗中主动点燃火焰，赌位於自己后方的人能否將其延续至要塞这边，去掌握这场灾难中的一丝主动权。
    还是躲在地下苟且，於煎熬中等待那尚未可知的救援，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由他人来决定。
    对方从一开始就將这一点考虑到了极致。
    “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黑剑大人他们无法及时赶回来，这场灾难也……”
    “不，修女阁下，这可没有您想的那么轻鬆，您忘了吗？我说过的，这是一场充满不確定性的博弈。”
    “而既然是博弈，就代表著，超乎我们预料的状况，隨时都可能发生，比如本不被看好的种子也主动拾起了火焰，又比如……”
    “本最该绽放出光彩的真金，却意外蒙於尘埃。”
    噗通！
    带著些许肃穆之意的话音落下，令蒙眼修女的心臟重重跳动一下，脑中猛地升起些许不好的预感，当即朝眼前的星图看去，然后……
    ——就见星图上那艰难蔓延著一条条的细长白线，不知何时，尽数中断在了某个位置上。
    “笑魘，嵐，撒旦，黯鬼……嗯，还有那位我个人很看好的冥狱君。”
    平静的讲述声落下，主座上，只见矮胖眼镜男人望著一下子中断在途中的一道道元素隔层，望著其落下的那些据点中的几个，微眯著眼，喃喃道：
    “看来…他们所在的那片区域，遇到什么超乎预料的难关了呢？”
    ……
    (本章完)